起点小说网 房金 房金(一)

房金(一)

目录:房金| 作者:高岗富| 类别:历史军事

    天空灰暗,狂风怒吼,厚厚的云层从四面八方向着张家庄压来,空气里激荡着土的欢畅,行人匆匆,时而遮面,时而咒骂。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就是雷爷爷的怒吼,真是七月的天,婊子的脸,说变就变。地里干活的庄家汉们快速地将割下的麦子绑了起来,搭成一个个简易的小麦垛,雷声过后,大雨像得了命令似的紧随其后,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早春盼细雨,收获怕雨打,农民人的日子苦,这几年也不知道是谁做了伤天害理的破事,老天爷总是惩罚这些善良的老百姓,一直是春雨迟迟不来,秋雨绵延不断,张家庄的村民香是没少烧,头没少磕,可为什么总得不到上天的眷恋呢?

    闪电,雷声,倾盆大雨,冰雹是一阵紧过一阵。张老汉一家没有躲雨,张大妈跪在地上,仰天大哭,任由雨水冰雹砸向脸颊,早已经分不清楚雨水和泪水,喃喃地不停地说:“老天爷爷啊,你这是要人命啊,还叫人活不啊。”张老汉躬着腰,用胸脯保护着数十株小麦免受暴雨的蹂躏,大儿子张大龙则躺在地里,嘿嘿地笑着,二儿子张二蛋向着远方望去,试图透过层层雨雾看到山外面的希望。三女儿张翠花无力地抓着镰刀,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女儿兰兰抱着张大妈不停地劝说着,六口之家,六张嘴,已经是第三年遭灾了,家里存粮不足半斗,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本指望今年有收成混个饭饱,看来希望渺茫了,又一次被冰雹将希望毁灭了。

    狗日的老天爷好像专门和这些老百姓做对一样,暴雨冰雹结束后,开始下起了小雨,根据张老汉的经验,这小雨看来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停的,突然一阵小风吹过,一家人打了个冷颤,同时打了几个喷嚏。

    张二蛋说:“爹,娘,哥我们回家吧,这粮食是没了,可千万不要再感冒了,家里可没钱再看病了。”

    张老汉一听,猛地站了起来,真的不能再生病了,当下叹道:“娃他妈,别哭了,天无绝人之路,不是还要三亩洋芋,饿不死,走,回家。”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显示出坚毅无比的表情,那一根根的皱纹印记着岁月的沧桑。

    张大妈一听丈夫发言了,就止住了哭泣,这本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农村妇女,一言一行全围着张老汉转悠,本名叫李香兰,但大家习惯称呼为张大妈,这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当然年龄大的老人称呼李香兰为张家媳妇。

    张兰兰看母亲止住了哭泣,当下扶了起来,一家人于是一言不发拖着狼狈的身躯,踩着泥泞的小路回到了村子中,虽然下着雨,但路上站满了绝望的村民,空气是沉闷的,大家都好不到那里去,情况都和张老汉家是差不多的,大家除了叹息声,连往常打招呼的礼节都省了。这个时候,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张解放老人走进人群中,咳嗽了一声说:“大伙都散了吧,现在情况再差,也好过58年,大家有洋芋,杂粮,饿不死人。现在应该选个代表,去县政府汇报我们的灾情,说不定会得到些援助,有总比没有好吧。”

    张二蛋说:“三爷爷,去年由于干旱我们春天没下种,也是向乡政府申报的,答应一个人一百斤小麦的救援,结果到大家手里是什么?一包火腿肠,不够我一人吃一顿的,还不是给贪污了,乡政府工作的同学给我透露的消息说向上级报告的我们每人二百斤粮食的救济数目。你说说,我们能怎么样?”

    张兰兰说:“二哥,为什么不去告啊。”

    张老汉急忙说:“没大没小,你三爷爷说话的时候少插嘴。”听老爹这么说,张兰兰向自己的二哥努嘴一笑,张二蛋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解放老人很大度地摆摆手,说:“所以说,今年要救济粮,我才说直接向县政府反应,这样才能引起重视,说不定把老天拿去的损失给要回来。”

    村长张海说:“三叔的见解就是独到,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的问题是谁给我们去县里反应灾情去。”听村长如此一说,大家一时间是面面相觑,没有了主见,去衙门,一直是老百姓忌讳的,所谓民不和官斗,有理无钱不入衙门等思想在这些山民的脑中是根深蒂固。曾经胡家岔胡老爹的女儿被县里一霸马封*并被卖掉,县局以证据不足为由将马封释放,后来证实马封是当时县委书记的小舅子,也就是现在的市长大人,于是胡老爹开始了上访之路,吃进了各种苦头,乞讨着去了北京,前前后后十年,也没有讨得公道,胡老爹的上访将自己搞得家破人亡,妻子上吊,大儿子出车祸,最后胡老爹被以精神病患者的名义强制关进了精神病医院,直到后来有记者介入,通过媒体报道后,胡老爹的女儿才被公安机关救了回来,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虽然马封被判刑十年,但这个维权的代价也太高了点,所以从此以后,这里的人再也不提上访告官之类的事了,以至于到现在办个什么手续,乡政府盖个章子都要收二百元的盖章费。

    现在要去找政府救全村人的命,这么巨大的使命谁也不敢拍胸脯打保票,如果救济粮没有要回来那可是要遭全村人的骂的。

    张海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了张解放,看看这个全村的智者有什么高见。张解放摸着胡须沉思了片刻,说:“我看就叫张栓娃家的二小子去,他不是在县城里读了二年的书吗?”

    张老汉一听三叔叫二蛋去,忙说:“三叔啊,二蛋这个瓜娃子啥也不懂,还是找个能撑住事的去县里办事比较稳妥,常言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张老汉的小名叫张栓娃,不过全村也只有张解放能直呼其名了,年龄和辈份上张老虎无疑是除过张解放之后最高者,张家村说实话,其实老人很少,这个地方生活太苦了,一般人到六十的就能叫高寿了,上七十那是绝对没有的。

    张二蛋说:“三爷爷,大伙你们放心吧,要是我要不回救济粮食,我就不回村子里来见父老乡亲了。”

    李香兰忙说:“瓜娃子,要不来粮食我们大伙再想办法,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我怎么活啊。”说罢,李香兰开始嚎啕大哭。

    张栓娃不耐烦地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哭个屁啊,再哭看我不揍你。”看老公发怒,李香兰的哭声是噶然而止,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张兰兰说:“爹,我看二哥去办比较好,说不定会把事情给搞成了,就算搞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到时候我们大家再想办法。”听兰兰如此一说,这些本来已经六神无主的村民连忙点头说是。张老汉无奈地说:“看来只能如此了。”

    张海说:“既然这件大事情定下来了,现在大家都回家,换件干衣服,该吃就吃,要睡就睡,一切明天再说,散了吧。”听队长如此说,村民们很快就散开了,各回各家,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这是第一天收麦子,搞成这样,任谁都感觉是难以接受,真如《道德经》所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村民的生活如此困苦,却依然是温饱不得,火上浇油。

    回到家,张老汉躺在床上沉默不语,张兰兰看着自己中学课本。老大张大龙打开了收音机,听着单田芳老师讲的评书《白眉大侠》嘿嘿地笑个不停,张大妈开始给大伙张罗吃的,喊着说:“还是洋芋养人,二蛋快来给我帮忙。”

    “娘,怎么又是我。”

    “就你没活干,你看翠花正在织毛衣,你大哥听书。”

    “好了,娘,我知道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换衣服。”

    张老汉吼道:“二蛋,怎么跟你娘说话的,一点家教都没有,就知道逞能,县城不去你会死啊,咱们是老百姓,过好日子就成了,天天瞎想啥。”

    “爹,我这就去帮忙,你老省点口水吧。”

    “你看这败家孩子,老爹说你两句你就不满意了。”

    张兰兰说:“爹,你不叫二哥读书,他肯定有意见了。”

    “要读书那也得有条件是不,学费那么高,指望你娘养的那十几只老母鸡下蛋供他上学,这不是咋没办法吗?将来就算上了大学,为筹学费难不成将你们两个女娃娃给卖了。”

    李香兰说:“孩子他爹,你就别说了,你是不急,大龙都25了,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也不知道别人笑话。”

    张老汉沉吟了片刻后说:“我给你们说,隔壁马王庄的李二柱还记得不。”

    “我怎么不记得了,孩子还小的那会老来串门聊天,这几年好像再没来过我们村。”

    “是啊,他也为儿子的媳妇这个事发愁,我看要不这样,叫咱们家翠花嫁给二柱他儿子,叫他女儿跟我们大龙,我们两家一换,这不就皆大欢喜了。等将来再找家合适的人用兰兰给二蛋换门亲,咱们家的一切不就成了,这多好。”

    张翠花说:“爹,我才不嫁给二柱叔家的那个小矮子,人老坏了。”

    “你这娃娃知道个屁,我是你爹,所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怎么会将你往火坑里推,那二柱人不错。”

    “爹,我没有说二柱叔人不好。我说他儿子我看不上,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

    张老汉正要说话,张二蛋说:“爹,我就是打光棍,也不会牺牲兰兰的幸福为我换老婆。”张大龙依然听他的评说,毫无表态,看来就等着用翠花给自己换媳妇了。

    饭不丰盛,青菜萝卜粥,勉强吃饱,一家人是风卷残云,很快就解决完了,张老汉平日家法很严,吃饭不准说话,所以这家人吃饭从来没有说过话,用张老汉的话来说,吃饭聊天的人没福气,不过滑稽的是他倒受了一辈子的罪。日子虽然艰苦,生活还得继续,一代代延续着香火也许是这山里人唯一的希望,将一切指望着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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