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

    ( )第十四回　侨领不幸得脑中风后遗症

    良医越洋飞抵美国旧金山

    却说司徒平与林佳多年未见，林佳早已从潮州解放军188中心医院调到了广州海军421医院，又在1997年春节之后，调到了广州中山二路广州军区医院直属门诊部“独特疗法专科”任副主任医师。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他们一见面，还没叙旧，司徒平就如见最亲的亲人一般，竟毫无顾忌地趴在林佳的肩膀上痛哭起来，口口声声喊救命。林佳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说：“老同学，千万别这样，这里是办公室呀！别人听见影响不好！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天大的事，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办法总比困难多。”

    司徒平听见林佳这么说，就松开了林佳，趴在一张办公桌上抽泣。

    林佳好久没见着司徒平了。原来想，这么多年未见，好好说说话，拉拉家常，晚上再请老同学去吃一顿饭，没想到，司徒平却哭起来，使林佳措手不及。

    司徒平是林佳在第一军医大学的同学，他们在同一间大学、同一个医疗系，司徒平比林佳低一年级。他俩是在篮球场上认识成为对手，一直到知己。在大学里，经常性的篮球比赛，都在各年级之间进行。司徒平是个1.82米的大汉，每次打球，总看不起1.75米的林佳，司徒平把球抓到手，高高举起，投篮，命中率很高。几场球赛下来，林佳琢磨出司徒平投篮的习惯，他并不是在两步中弹跳最高的时候投出去，而是在已经弹跳最高往下滑的时候才投篮。林佳往往在他投篮的那一瞬间，出其不意迅速地弹跳起来，或是把球挡住，或是把球抢走，屡屡得手，弄得司徒平狼狈不堪，最后对林佳表示“臣服”。

    于是，他俩从球场的对手，渐渐结交成学习和生活中的好朋友。在司徒平的眼里，林佳是师兄、“小扁鹊”、良师；在林佳眼里，司徒平是师弟、有情有义的小哥儿们、知心朋友。

    在大学里，每逢有什么快乐的事情，打球啦、文艺晚会啦、春游啦、烧烤啦，林佳总要带上司徒平。司徒平呢，功课上遇到难题，家里有什么困难，跟哪个同学打架拌嘴，甚至心里喜欢上哪个女同学……统统都找林佳说，请林佳指教指教，帮忙帮忙。真所谓不打不相识，球场的对手成了哥们。

    司徒平的老家在广东台山，那儿是个著名的华侨之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亲戚在海外，他们的许多亲人都在美国、加拿大。

    广东的华侨，占了全国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华侨的分布有些特点。潮汕人主要在东南亚，尤其泰国居多；客家人侨居台湾、东南亚、澳大利亚、新西兰。广州人分布最广，哪儿都有；粤西人在台湾、美国、加拿大；而四邑人（即广东的台山、新会、开平、恩平四个县级市），后来加了个鹤山市，称五邑人（现在这五个县级市统归为江门市），大部分侨居美国、加拿大。

    潮汕人主要做贸易生意、开餐馆；客家人开餐馆，打工；粤西人当兵，做小生意；五邑人开工厂，造飞机，当飞行员。当然，所有的华侨，前期大都靠卖苦力为生，由于节俭、勤劳，攒下一些家业，也有做起大生意的，亿万富翁在全球也不少。自从祖国大陆改革开放之后，许多华侨回来投资。别看他们一掷千金，其实，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人，他们的祖辈、父辈，包括他们自己，不知在海外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才换来今天的财富。

    不管是潮汕人，还是客家人，不管是粤西人，还是五邑人，哪一个华侨家族没有一本血泪辛酸史！

    凡是有华侨的地方，特别是有很多华侨的地方，原来都是一些人多地少，或者是山穷水恶、兵匪猖獗的地方。

    清代以至民国时代，珠江三角洲并不是富裕的地方。珠江是可以滋润两岸的土地，带来丰沃的收成；但是，一旦洪水泛滥，却又淹没无数的良田村庄。水利失修，千里灾荒。

    听说东南亚一带气候暖热，灾害较少，又逢美国西部开发，修铁路，开金矿，需要大批的劳工，即使是灾年也永不乞讨的广东人，也情愿以一两个银元，把自己作为“猪仔”，卖给洋老板或“蛇头”（谋取高利、贩卖人口或劳动力的中介人）。这些猪仔乘坐又脏又挤、又旧又小的木帆船，怀着发财的梦想，几个月的漫长时间里，漂泊在茫茫的太平洋上。台风和暗流、海盗和暗礁，不知让多少苦难的“猪仔”葬身鱼腹。

    五邑人远比其他的族群漂泊得更远，要到达太平洋的东岸，甚至要绕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南半球，再入大西洋，到达美国、加拿大的东海岸。五邑人所付出的代价，远比其他族群更惨重。

    当然，五邑人有许多是华侨中的优秀人物，像冯如，中国最伟大的飞机发明家，二十岁就驾着自制的飞机在美利坚的天空中翱翔。他制造的飞机，比当时的莱氏兄弟的飞机更先进，更完善。五邑人中，很多都是美国杰出的飞行员，连美国的太空总署署长，也是五邑人，给美国几届总统驾驶“空军一号”飞机的飞行员，也是五邑人！

    司徒平的爷爷，是当年跟着父辈去美国西部修铁路的中国劳工。经过两代人的艰苦创业，如今，司徒家族在美加已经是华侨中的望族。

    司徒平的爷爷，大名司徒美强，在美国圣弗兰西斯科（旧金山）是一个有名的人物。他在那里的唐人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实业家。他拥有十多家大型酒店、十几家大型超市，还拥有一大批房地产公司、汽车运输公司，资产超过百亿美元。

    司徒美强从30岁就开始拥有自己的物业，经营了将近半个世纪，挣出了这么一个大家业，可谓非常风光，扬眉吐气。

    司徒平的父亲，出生在美国，但十二岁时，送回广东台山，爷爷的说法是，让他们在故乡受中国传统教育，将来在中国市场大干一番事业。所以，司徒平的父亲司徒杰一直在广州经营着爷爷的中美合资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不幸的是，司徒平的爷爷80岁高龄时得了脑中风。这是1995年的事情。

    爷爷是司徒家族的顶梁柱，他如果倒下，司徒家族的巨大损失是无可估量的！

    司徒平一脸的泪痕，他悲伤地说，爷爷1995年从美国飞回祖国一次，那是一个灿烂的秋天。司徒美强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以80岁高龄乘13个小时的飞机直飞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一下飞机，稍作休息，即驱车沿广州大道往南，过洛溪大桥，到达番禺区域司徒杰开发的大楼盘。

    这个楼盘是司徒平的父亲司徒杰在1992年开发的。那一年，正是邓小平南巡讲话发表的年头。深圳特区报以《东方风来满眼春》为题，热情讴歌了邓小平南巡广东特区，掀起改革开发热潮的火红年代。司徒杰感到了闹春的临近，详细地做了一份在广州开发房地产的计划，再附上一封给父亲充满着信心的信，寄给了在美国的圣弗兰西斯科的父亲。其实，老人一直在美国关注着祖国。后来司徒美强飞回了广州。

    经过一番考察，司徒美强完全支持儿子雄心勃勃的房地产开发计划。

    于是，不久，就投资了近30亿人民币开发中高档次的房产花园。

    仅3年时间，依山傍水的环保型房产花园初具规模，虽然售价不菲，仍然供不应求。到了1995年秋天，已经是广州驰名的卖得红红火火的花园式住宅区。

    老人看见儿子经营的几百万平方米的大型楼盘一炮打响，那秀丽的山峦里点缀着迷人的别墅、高尚住宅，蜿蜒的河流装饰着运动场所、娱乐场所和数不清的花草树木，心里涌出一股为儿子而骄傲的自豪感。

    连日来，老人像个不知疲倦的小伙子，询问了公司高层、园丁，还与许多业主座谈。老人的兴奋写在脸上，满面红光，笑容可掬。

    他非常高兴地离开了广州，飞回美国。

    到了自己家，他打开自家的桑拿蒸气，痛痛快快地沐浴，他这次洗的时间特别长，好像一下子要洗去万里之旅的疲劳，好像要冲刷这几十年的风霜辛苦似的——他在桑拿房不断干蒸，不断舀着凉水浇在滚烫的石块上，然后，又去湿蒸，蒸出全身的汗液，然后开热水，不断冲洗、冲洗……

    这样，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突然，老人惨叫一声，跌倒在洗桑房里……

    在面临深蓝大海的高级医院里，高大身躯、高鼻梁、蓝眼睛的老教授，用英语沉重地告诉司徒美强那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老伴：“司徒老先生的危险期过去了。但是，他的脑溢血因为血管爆裂的面积不小，将造成较严重的脑中风后遗症。”

    老妇人眼睛湿了：“脑中风后遗症的结果会怎样？请如实告诉我。”

    “会造成四肢麻木，下肢也许会轻度瘫痪，并发老年痴呆症。当然这要看今后他的身体恢复的情况才能下结论。”

    “也就是说，会跛脚？哪一只脚？”

    “是的。他的右脑中风，左脚会不灵便。”

    “老年痴呆的程度严重吗？他会彻底忘记过去吗？还能认出家人吗？甚至，是否还能认出我来吗？”老妇人一边问，一颗浑浊的老泪，从她的右眼滚落下来。

    “还是看他的身体素质。今后的恢复治疗也十分关键。”老教授摘下眼镜，用细绒布轻轻地拭着。

    司徒平的阿嬷（奶奶）芳龄二八时，就嫁给了司徒平的爷爷，那年，司徒美强二十二岁。阿嬷是比司徒美强一代先期到达美国挖金矿的台山人的后代。阿嬷的父亲勤劳聪明，在大批的劳工中脱颖而出，成为劳工中的领袖人物。岁月流逝，渐渐置下一些家产。他在年轻的华工之中，发现了司徒美强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就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司徒美强果然不负岳父的期望，几年时间，就成为美国西海岸有名的华侨新星。虽然是艰难创业，但发展的速度很快。虽然历经几次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沉重打击美国，却能像一只船，绕过急流险滩，在大风大浪中向前航行。

    阿嬷是一位贤淑的华侨女子。如果说，儒家的三从四德代代相传，那么，保存得比较完好的，不是中国本土的后代，而是在客居国外的华侨之中。那些华侨女子，自有她们做女人的准则。在家孝敬父母和老人，嫁人之后，孝敬公婆，敬爱丈夫，抚育儿女，一句话，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在她们的身上表现得尤其充分。丈夫便是自己的全部。

    阿嬷就是华侨女子中最优秀的女子之一。半个多世纪，她全心全意协助丈夫，丈夫的起居饮食、寒暖喜忧，全部在她的心上。丈夫的一举一动，皱一皱眉，或者说话的语气有轻微的不同，她都知道丈夫的心思。在旧金山郊外的这所大宅院里，随着花开叶落，半个世纪过去了，她和丈夫给家族带来子孙满堂，带来荣誉和财富，给一代代的司徒氏带来梦想和期望。

    多少风风雨雨来了，又去了，她和丈夫在这所大宅院里，举行过隆重的银婚庆典，二十五年后，又举行了有本市市长和本州州长携夫人光临的金婚大庆典，美誉千里。

    她总是觉得，丈夫是铁打的不坏金刚之身。几年也没有一次发烧感冒，壮得像内华达山麓的黑牛！丈夫坚持了几十年的冬泳，即使是雪花飘飘，也从不间断。七八十岁高龄了，爬上海拔四五千米的山峰，也不逊于年轻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回祖国看了儿子蒸蒸日上的事业，在大洋对岸那头，还声如洪钟地在电话里高兴地和她说话，回到西海岸的家，只洗了一个热水澡，就倒下去了。而且一蹶不振，从此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司徒美强。

    二三百口人的司徒大家族，莫不震惊悲伤！能从地球各个角落赶回来的，全部都回来了。

    司徒美强出院了，回到家里，病榻四周，是一圈圈的孝子贤孙，妯娌侄婿。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悲壮的氛围笼罩着司徒家族的大宅院。

    所幸的是，司徒美强没有立即患上老年痴呆症，还能清楚地辨认每一个人，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他坚强地微笑起来，驱赶着悲哀的气氛。他拉着老伴皱巴巴的、曾经是白玉般的手，说：“我没什么事，躺几天就会好起来！你要阿九按时换泳池里的水，我还要好好地游它十几个来回哩！”

    可是两年过去了，司徒平的爷爷一次也没有再到自家的又光洁又漂亮的大泳池游泳，只是老九叔每三天换一次清水，已经忠实地换了二百多次。主人没有像青蛙一样扑打着水波，只有寂寞的风儿，把池水叠成一件百皱衫，又抚平如一面镜，照见夜里明月妩媚的脸庞……

    两年多来，多少名医的高级轿车出入司徒家大院，又无可奈何地消失在林荫道上。

    那些名医们几乎都怀着一个模式安慰老人家：“脑中风的危险过去了，留下的后遗症要慢慢恢复。多做做理疗，照一下理疗灯，让脑细胞活跃活跃。不要发脾气，不要大喜大怒，就会慢慢恢复过来……”

    旧金山，华侨在北美最主要的聚集地，英语名叫圣弗兰西斯科，是美国西部最重要的面向太平洋的大港。这里也有许多医术不凡的中医。

    有一位老中医用自家祖传的秘方活络酒，给司徒老人揉脑、颈部位，有一些效果，但收效也不大。他还在有关穴位针灸，虽比西医的理疗有明显的疗效，但司徒老人的肌体还是渐渐地老化。老人坚持了近一年，有点灰心了。

    说也奇怪，司徒老人得此重病，全球的亲人都通知了，唯一没有让广州的儿子司徒杰知道。司徒平的阿嬷禁止家人把情况告诉广州的亲人，她太能揣摸出丈夫的心思。目前广州的经营状况十分喜人，不能使儿子分散精力。

    司徒老人在美国得了脑中风后遗症后，一治就是两年多，却不见有明显的起色，而且，左腿开始有些不灵便，这是跛脚的前奏。老人痴呆症开始有些苗头。这使阿嬷心里十分着急。

    一天，故乡唐山有一位远房亲戚来旧金山，拜访司徒美强，无意中谈起老人的孙子司徒平。老人一下子有强烈的愿望想见一见孙子，吩咐老伴打个电话给儿子，让孙子来美国一趟。

    司徒平怀着久盼的心情赶赴美国，他十年前来探望过爷爷阿嬷。当轿车从机场将司徒平载往郊外的公路，熟悉的景色又出现在眼前。十年多没见过爷爷了，司徒平的心情十分激动。

    车子开进大宅院的车库，司徒平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他觉得奇怪，十年前，爷爷知道孙子要到旧金山来，老人早早地就坐上高级的林肯牌轿车到机场等候。爷爷一看到从出口处出来的孙子，就眉开眼笑，上上下下打量，高兴得不得了。可十年后的今天，爷爷不但没有到机场去接机，连到了大门口也不见爷爷的身影。司徒平想，毕竟十年过去了，爷爷已经82岁了，不可能还是那么硬朗，站在大门等着见远涉重洋的孙子。但是，进入院内，爷爷是应该在草坪的树荫下坐在藤椅上，看草坪上的鸽群嬉戏，彩蝶穿花。这一切都没有，只有午后的阳光斜涂在别墅的烟囱上，园丁在静静地修剪着花草，一辆剪草机发出嗡嗡的低鸣……

    老九叔出现了，脸上还是那么憨厚的笑容，用台山话与司徒平打招呼：“孙少爷来啦？”然后，殷勤地过来，帮司机一起为司徒平提行李。

    老九叔今年66岁，是司徒家的内务总管。他是司徒家族台山乡下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很穷，排行第九，也是最小一个。司徒美强那一年回故乡就是参加自家楼宇落成的庆典，当地人叫“入伙”，就是生火做饭的意思。

    许多华侨都是这样，下南洋，去美加，发了一些血汗财，就会寄一笔钱给家乡盖一幢楼房。那些楼房是中西结合、土洋结合的式样——四四方方，楼顶有枪眼，又是楼亭又是瞭望台的亭子，用青色或黄色的琉璃瓦盖成，而顶端却是哥特式的尖顶。楼高一般四五层，较有钱的人家，建筑面积更大，楼层也有六七层的。顶层总爱装饰成西洋式样，很雅致，又在楼正面牌匾处，请书法好的先生，写几个中文大字，什么“府、第、庐”等等，谁见了都会想到欧洲的古堡和封建王朝时代的深宅大院。四邑开平的立园，是广东的名园，当年，一位姓谢的主人在美国发了大财，认为是祖先显灵庇护，回家乡修了这座至今依然丰茂的大园林。立园里的楼房，更高更大，里面有夹层，夹层通地道，通外河。这是时代的产物，清末民初，四邑这一带，匪盗猖獗，打家劫舍，弄得人人自危。所以，建楼房时，首先是考虑安全，把楼建成碉堡一样，有枪眼，有瞭望台、有暗道，能防、能守，又能逃走，形成了一种只有四邑才有的特色。如果你坐车，沿广州至湛江西行至开平、恩平段，或入台山、新会段，就能欣赏到路两旁一幢幢这样的建筑，令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老九叔那年只有十五六岁，来司徒家帮忙干些粗活。他人精瘦，非常勤快，做事又很细心。话不多，不凑热闹，不声不响地干女主人吩咐的活儿，谁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的家非常穷，司徒美强的母亲出面，让儿子带他回旧金山，在家里做一些杂活，混一口饭吃。

    老九叔这一去，就跟了司徒美强半个世纪！

    他在司徒家族里，自有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威望。他对主人，就像《鲁宾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一样忠实。他从一个杂工，一直做到了司徒家的内务大总管，接待招呼过数不胜数的权贵大官、商贾富翁，把司徒家管理得井井有条，层次分明。在他三十岁那年，主人亲自做媒，为他娶了司徒平阿嬷的贴身丫环阿翠当媳妇。

    他的情绪，随着主人的喜怒哀乐而起伏。

    这两年多来，写在他脸上的只有两个字：忧虑。当然，忧虑的日子里，他依然全心全意，甚至比以往更加细心地料理司徒家。

    现在，他提着孙少爷的行李，在前面引路，走过大院的草坪和花廊，进入古堡似的别墅时，回过头来，对司徒平说：“老太爷在后花园等你。”

    司徒平终于见到爷爷了！[百度搜索古今书屋本书转自www.gjsw.net]

    爷爷坐在一棵枫树下的一张落基山的山藤编织的藤椅上，华发满头，斜阳映着他的古铜似的脸，有点呆板，比两年前瘦削多了！他戴着一副金边的老花眼镜，皱纹细密，像一尊精雕的非洲木刻。

    他正在读着一张华文报纸。一旁是阿嬷，正在切着新奇士橙，圆桌上摆满了美国坚果、青枣、波多黎各的香蕉、内华达山里的苹果，还有一束哥斯达黎加的香水紫罗兰，正散发着幽幽的淡香……

    司徒平兴奋地喊着：“阿爷、阿嬷！”

    阿嬷站起来，高兴地叫起来：“哎呀！我的乖孙来啦！快来，这里坐！”

    司徒平走上去，拉着阿嬷的手，又蹲下去趴在爷爷的膝头上，高兴地仰视着爷爷。

    爷爷放下报纸，定神看了一下司徒平，好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一下子开心地双手搂住司徒平的头，乐呵呵地笑道：“哦，对啦对啦，我在这里看报纸，是在等我的乖孙呢！”

    他想站起来，像过去一样，把孙子拦腰抱住。司徒平小的时候，爷爷是能够把他举过头顶的，长大了，爷爷也能够把他举一下。现在爷爷却一下子跌落在椅子上。

    司徒平感到一惊：爷爷这是干吗啦？

    “阿爷的腿不好使喽，看来要瘫痪掉啦！”阿爷无奈地说。

    “怎么啦，阿爷？”司徒平关切地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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