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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柒、黑暗中的吻

目录:宝贵双全| 作者:暗水微澜| 类别:都市言情

    直到看见马俊国,宝龄的心才缓缓平静下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马公子见了她,匆匆迎上来:“顾小姐可与邵公子说好了?”

    宝龄微微点头:“多亏了马公子帮忙,邵公子答应帮我找,三日为限。”

    马公子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搓着手道:“那便好那便好。”

    宝龄礼貌地一笑:“马公子,这次多谢你了,宝龄先告辞了。”

    马公子点点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道:“等等!顾大小姐……”

    “什么?”宝龄微微诧异地侧过身,只见马俊国平素阔达豪爽的脸上顿现一片可疑的红晕,“那个……二小姐,可好?”

    宝龄忍住笑:“好,好得很。”

    马公子点点头,宝龄见他恍然若失,不觉略有不忍,道:“若是马公子有空,不妨来我家做客,也好让我和家妹一尽地主之谊。”

    话音一落,马公子立刻流露出激动的神情来:“好,等在下详禀家父之后,一定去府上拜会二小姐……与大小姐!”

    详禀家父?宝龄微微一愣,只是做客而已,还要知会马老爷么?好像……她在无意中为宝婳添了乱,不过,此刻宝龄无暇多想,她心里,还有另一桩事。

    关于徐谨之。

    只可惜,此刻多想也无益,一切,都要等到邵公子找到徐谨之再作计较。

    马车驶入顾府,天色也跟着黑了下来。回到拂晓园,宝龄几乎想立刻躺到床上睡觉,毕竟前几日发过烧,虽是已痊愈了,但这具大小姐的身子终究矜贵的很,不如从前那具勤加锻炼的身子。可一踏进门槛,便看到连生。

    连生靠在门上,夜晚的露珠将他的睫毛压得低低的,微弱的光线下,看清是她,他走上来,又忽地停住不动。

    “怎么不去睡觉?明日可以出去了,比不得前几日悠闲,你还要早起。”宝龄走上前道。

    “吃饭了么?”连生抬起头望住她。

    宝龄摇摇头,她哪里有时间吃饭?忽地想到什么,轻拍了一下额头:“差点忘了,你不是在等我吃饭吧?”

    临出门前跟连生说好晚饭前一定回来,只是耽搁了许久,又在马公子的别院坐了一会,竟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

    连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仿佛在跟自己怄气一般。

    宝龄忽然想起前世有一次答应小表弟一道看电影,结果当时她学校临时要出板报,忙到了深夜才回家,也忘了通知他,后来他见到她就是这般的神情。她差点忘了,答应小孩子的事一定要做到,否则就太差劲了。何况,连生大可以先行吃饭,却在这里……等她。宝龄从小便习惯了等人,总是翘首以盼父母的到来,后来父亲走了,她也总坐在院子里等母亲,却没想到,此刻有一个人,在家中等她回来,想到这里,她颇有歉意,心中化作一团水,上前自然地拉住连生的手:“走吧,我们吃饭去。”

    手被她拉着,虽是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挣脱,身侧的小少年却似乎安静得很。招娣见宝龄回来了,又去将饭菜热了一遍,宝龄见招娣颇有疲倦之色,想自己病着的这几日,她也是不解衣带地照顾自己,于是叫她先去睡了。

    与连生两人吃饭,竟是异常的安静。宝龄心中究竟是有些絮乱,不一会儿,思绪便飞到了不知何处,而连生只是低头默默地吃饭,良久才抬起头:“你的事……办好了?”

    宝龄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不置可否:“还不算。”

    “究竟什么事?”连生沉默了半响,忽地道。

    眼光灼灼地望着宝龄,那目光竟不像平日那个纯真无暇的少年。宝龄心不知怎么一跳,认得连生以来,纵然后来他后来搬进了她的园子,慢慢对她也不再那么抗拒,甚至相处地越来越自然,但却从未过问过她的事。今日怎么……

    宝龄思绪百转,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最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实在太需要一个能够倾诉的人,如果是这样,最好的选择,恐怕就是连生了。

    于是,她想了想开口道:“那天阮素……四表哥来告诉我,三娘脖子里的伤痕,是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人所致。”

    连生怔了怔,朦胧的脸庞在夜色下几分若有所思:“徐大夫,是很高大。”

    的确,那一日她与徐谨之在花园里擦身而过,徐谨之比她高出许多,按照这样的推算,徐谨之比白氏也应该高一些。只是……

    “可是……”宝龄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道,“听了四表哥的话,那天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要不是阮素臣说起什么勒痕、什么手劲,她恐怕还无法想起来,见连生认真地瞧着她,她接着道,“那天在过道上,我被人用手捂着嘴弄晕,我发现一件事,那个人的手指,有些奇怪。”

    “奇怪?”连生蹙蹙眉。

    宝龄望了一眼窗外,又回过头低声道:“他只有四个手指。”

    “所以,你才会问起徐大夫的手有什么特别?”良久,连生道。

    宝龄点点头。当阮素臣说起白氏脖颈上的伤痕时,她心里突地闪过什么,但一时却抓不住,当回到拂晓园再提起时,却忽然想了起来。当时她被人用手捂住嘴,心里骇然,不断地挣扎,蓦然间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只一瞬间她便已昏了过去。直到现在,她还不能确定,因为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凭直觉罢了,所以,她才要找到徐谨之。

    一来,可以确定自己的推测;二来,定案总要犯人认罪才行,否则,这件事哪怕有目击证人,也未完结。若不是徐谨之,那么,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她便依旧处于危险之中。

    宝龄望着窗外的月色,虽只是个猜测,心底却忽地一片冰凉。连生见她一直不说话,面容几分苍白,眉心轻轻一皱,开口道:“怎么了?”

    宝龄恍惚地一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不是错了,外面虽然是个吃人的世界,但这里呢?这里就好么,就像这一次,我也连累你们一道被禁足……”

    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手却突然被人攥住:“有我在。”

    话仿佛是冲口而出,说出了那番话,人也有些愣住,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的闪避,只是睫毛晃了晃,又抬起眼,漆黑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宝龄,抿着唇,几分坚定、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仿佛不是往日那个少年:“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

    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

    宝龄愣在原地,几乎忘了缩回手:“连生……”

    从第一次见面,她对他便心怀歉意与不忍。她一直将他当做一个小孩子,会叫她联想起自己的小表弟。他从未握过她的手,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她只想给这个从小孤苦的少年一点温暖与力量,而此刻,是他反过来,她仿佛第一次才发现,原来他的手竟比她大出许多,几乎能包裹住她整个手掌,有力、平稳,仿佛不是一双十六岁少年的手。

    她一直以为,纵然他经历的比同龄人多许多,但终究只是个孩子,可或许,他从来便不是个孩子。

    看着连生坚定清澈的目光,她几乎不忍心缩回手,良久才笑笑:“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去睡吧。”

    宝龄站起来,走进屋去,回过身,连生却靠在门口,并未离去。她微微挑眉,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你睡吧,看你睡着了我就走。”

    好像从宝龄半夜发烧那一日起,连生便睡的很晚,每次她上床前,总会看见他亮着灯,有时甚至站在门口,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现在……她尽量敛去心底的那一丝异样,点点头,伸手去解领子上的扣子,对于她来说,这个时代的人睡觉时穿的衣裳就算出门也没什么问题,况且她也真累了,并未顾虑太多。但连生却腾地转过身,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动静,才回过身来。

    朦胧的光线下,宝龄侧着脸,虽是闭上了眼,眉心却依旧微微皱着,仿佛心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连生一动不动地看着,一颗心飞快地跳,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僵硬的身子才渐渐松软,轻声地走过去,迟疑了一下,坐在她床边,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地俯下身去。

    宝龄仿佛睡得很熟,直到吱嘎一声,屋里再没有一丝动静,她才腾地一下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脸颊。

    连生要她睡着他才走,她便装睡,他是个倔强的少年,只有如此,他才会早点去睡觉。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坐下来,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柔情的,纯真的,甚至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听到他衣裳摩擦的声音,以为他要走了,却忽地闻到那股青草般的芳香就在鼻尖,脸颊上忽地微微一痒,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软软地擦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又飞快地离开。

    一颗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身体僵直:刚才的是……

    几乎到了清晨才睡着,宝龄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了床头,好像睡了绵长的一觉。她见招娣不在,便自己收拾了一下起身走出门外。天井里,连生正弯着腰从井里提着一大桶水上来。瘦弱的身体,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招娣笑着朝连生道:“你来了,我轻松多了,你力气真大!”

    连生将水桶放在地上,转过身看到宝龄,脸腾地一下红了。宝龄唇角扬起一抹笑,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说连生。”招娣笑吟吟地道,“小姐,自从连生来了咱们园子,园子里的活儿都是他抢着干。”

    “原来你在偷懒。”宝龄微微一笑道。

    招娣一愣,见大小姐并无责怪之意,也跟着笑了:“大小姐吃过饭要去青云轩么?”

    “等下再说。”宝龄想了想道,“我想先去看看爹。”

    昨日一天宝龄来不及去看望顾老爷,心里有些担忧,顾老爷住在仁福堂,仁福堂又是白氏死的地方,难免会睹物思人、心中难过,宝龄想去看看他。

    招娣点点头:“明日便是三姨奶奶大殓,老爷这几日好像都没去商会。”

    宝龄点点头,随意地吃了几口饭,便朝仁福堂走去。一脚踏进仁福堂的园子,便看到祥福叔站在门口,祥福叔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大小姐可是找老爷?老爷不在,有事出去了。”

    宝龄一怔,朝那间紧闭的屋子望去,忽地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笑一笑:“那我只好等他回来再来探望他了。”

    祥福叔垂首站在一边,待宝龄走出园子,才在心底长叹一声,匆匆推开那扇紧闭的门:“老爷,大小姐走了。”

    屋里,一人坐在红木椅中,微微点头,却并未说话,宽大的椅子将人遮住,却正是顾老爷。

    祥福叔忍了半响才开口:“老爷,那事已过去了,您何必……”

    顾老爷摆摆手:“不用再说了,我虽压下了那件事,但心中到底有个结,祥福,宝龄从小任性胡为,我都可以不做计较,可如今……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祥福叔一愣,见顾老爷浓眉紧蹙,仿佛是怒极而生的怅然,到底不忍再多说什么,掩了门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顾老爷原本愤怒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寂静,站起来,缓缓打开那副巨大的山水画,凝视着那间纤尘不染的屋子,眼眸深处恍若温柔,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低声道:“我这样做,你会明白的……”

    仁福堂前的参天松柏后,宝龄直直地站着,心里忽然像是横亘了什么,堵得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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