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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胭脂弄

目录:宝贵双全| 作者:暗水微澜| 类别:都市言情

    宝龄盯着石碑上的那三个字看了半响,总算明白招娣的神情为何这般了,原来她竟无意中到了胭脂弄。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她扬起眉毛,正想吩咐马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耳边忽然传来缠绵如丝的琵琶声,然后,一人在唱:“小春香,一种在人奴上。画阁里从娇养,伺娘行,弄朱调粉,贴翠拈花,惯向妆台傍。陪他理绣床,陪他烧夜香,小苗条吃的是夫人杖……”

    宝龄蓦地一怔,下了马车,招娣连忙追了出来:“大小姐!您可千万别……”

    宝龄朝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窗户朝南,碧绿的帘子沾着白色的雪片子,被风轻轻一吹,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正怀抱琵琶,吴侬软语、浅笑低吟。酡红的脸庞,眉目流转,让阁台上的那株披着雪霜的腊梅,都失了颜色。

    “大小姐,这不是……”招娣本来通红着脸,此刻也是一愣,心想:那阁楼上的,不是大小姐一直迷着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到自家大小姐欣喜地叫了声:“桂仙姐!”

    琵琶声微停,阁楼里的人儿凝眉望下来,朱红的唇边也露出一丝惊喜:“宝龄?你等等!”

    宝龄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筱桂仙,不,筱桂仙与宝龄说过,她搬来了平江胭脂弄后的小院子里,宝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高高坐在胭脂弄的阁楼之上。

    不消片刻,筱桂仙便缓缓地走了下来,月牙白绣红梅的长衫,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只用一根银钗随意地挽起来,肌肤胜雪、脸颊却是红的,走到宝龄跟前,嫣然而笑:“你来找我么?”

    宝龄一怔,随即想到招娣刚才那尴尬万分却又不敢言的模样,几乎忍不住一笑:“我跟着娘去光福铜观音寺上香,便顺便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转过脸又朝招娣道,“你刚才叫我千万别什么?”

    招娣红了脸,赶紧道:“没什么,招娣只是叫小姐慢些走,千万别摔着了。”说罢,她暗自松了口气,谁想小姐原来是看这位筱桂仙姑娘来了,她还以为,小姐安分了没几日,一出来便又固态萌发,想来这胭脂弄……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这位筱桂仙姑娘怎么也会在这胭脂弄的阁楼之上?

    “桂仙姐,你怎么会在……那上头?”宝龄此刻的疑惑跟招娣一样。

    “魏老板前几日摆场子,遇到一帮地痞流氓,要挟咱们若不每个月交一笔保护费,便砸了咱们的场子,你也知道,这大半年来咱们的戏班子已是不太景气,几十张嘴都等着吃饭,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交保护费?那帮地痞便懒着不走,连那些听戏的熟客都给赶跑了。”筱桂仙眉宇间掠过一丝黯然,“眼看就到了年关,这年怕是过不成了,还有年结的帐等着凑齐,魏老板一筹莫展,最后只好分了些碎银给咱们,叫大伙散了。”

    “戏班解散了?”宝龄愕然,没想到那日花园里,竟是魏家班的最后一场戏。她虽不是顾大小姐,对听戏并不怎么着迷,但也略感惋惜。

    筱桂仙幽幽道:“我从小便是个孤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才算有了个家,如今又只剩下一个人了,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从前胭脂弄的管事总来请我去他那里唱小曲,我嫌那地方乱,一直没答应,只是前几日实在没了法子,才去找那管事。”

    “所以,你就开始在胭脂弄唱小曲了?”宝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筱桂仙,“可是胭脂弄这种地方,你一个姑娘……”顿了顿,宝龄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阁楼之上似乎有一双眼睛透过纱窗,看着楼下的一切。那道眼神平静、深不见底,如一个叫人眩晕的漩涡,她心不知怎么一跳,蓦地抬头,碧绿的帘子轻轻摇晃,却哪里有人?只听筱桂仙道:“我原本也以为这样,万不得已罢了,不过……”

    宝龄回过神,筱桂仙目光流转,唇边浮起一抹恬静的笑容:“他们给我安排的住处还算干净整洁,我在这儿唱了三日的小曲,不仅没有人为难我,还遇到了一个知音。”

    宝龄不置可否,从殷媒婆与蒋氏的口中,她听到过些关于胭脂弄的事,那位东家仿佛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她当时还觉得幸好自己没再将连生送回去。想到连生,宝龄扭过头去。

    连生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站在漫天纷纷扬扬的白雪下,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巷子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乌黑的头发覆盖上了白色的雪,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此刻,一扇门里走出几个地痞模样的男子,为首一个更是形容猥琐,晃过来,望了连生一眼,随即便笑了:“哟,这不是小连生么?真是许久不见啊,可还记得爷?”

    那人的话被后头那群人阴阳怪气的哄笑声打散,宝龄听得不太清楚,却听筱桂仙在耳边低声道:“这人是大和帮的小罗罗丧彪,就是他来跟魏老板收保护费又砸了咱们的场子,要不是他,咱们戏班子也不会就这么散了。”宝龄望过去,只见连生身子猛地一颤,脊背僵硬,垂下的手指节泛着青白,于是微微皱眉走过去:“连生!”无意中碰到他的指尖,一片冰凉,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微微颤抖。

    “咦?”丧彪惊讶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原来是顾大小姐,听说连生被你长包在顾府,原来是真的,顾大小姐,你也太小气了些,像这般标致的货色,好歹大伙一块儿分享分享,或者,若顾大小姐觉得连生伺候的不好,也可以来找我,我丧彪的功夫可是出了名的……”

    啪的清脆一声响,随着这声响,连生蓦地抬起头,眼中尽是震惊的神情。丧彪的脸上被清晰地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立刻变作青灰,他手下立刻有人冲过来吼道:“臭娘们,居然敢打我们彪哥!活得不耐烦了!”

    宝龄举起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手心还传来用力过猛之后的刺痛感。在她的底线里,不允许有人欺负她的朋友,筱桂仙是、连生亦是。她冷冷地盯着丧彪,一字一字道:“我一个小女子,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彪哥你,不过,九爷请我来喝茶,我看不惯他门前有条疯狗乱吼乱叫罢了。”

    丧彪手下的人一时愣住,双双交换眼色,丧彪也不知在想什么,忽地笑笑:“原来是九爷的贵客,九爷的面子我丧彪当然给。”转过脸一挥手,“走!”一群人便一溜烟散了。

    “宝龄,你认得……九爷?”待人都走后,筱桂仙若有所思地问。

    她哪里认得什么七爷九爷的?宝龄摇摇头,“胭脂弄的东家我怎么会认得?我只是吓吓他们罢了,其实我这心里都打着鼓呢。”

    筱桂仙一愣,终是扑哧一声笑了:“你呀,胆子真大。”

    宝龄颇为无奈地笑笑,刚才的情况她来不及思考,只想起蒋氏说过,青莲会夺过大和帮的码头,想来这两个帮派之间,纵然不是仇敌,也很有些利益冲突。而那位九爷在青莲会的地位非同一般,如今在青莲会的地盘上,大和帮的人想必轻易不敢乱来。果然叫她猜对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决定,居然勾起了连生的回忆,还让他如此难堪,她见连生雪白的牙齿死死地抵着唇,分明那么愤怒却又隐忍着,有种小小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心下又是歉意又是难过,不觉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没事了,没事的。”

    连生抬起头看宝龄,漆黑的瞳仁里一片茫然,只觉得手指传来的温度让自己有了一丝真实感,不觉下意识地攥紧那份温暖,仿佛一松开,又会陷入一片冰冷中。

    宝龄愣了一下,任由他这么握着,她只想让他不再那么害怕,给他一点点力量罢了。转过身,她朝筱桂仙道:“桂仙姐,你要千万小心。今天是年三十,我还要赶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

    “你也是。”筱桂仙点头,低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已是除夕了。”

    宝龄见她眉宇间隐约有些伤感,想是又想起从前在戏班子的事,心里忽然有个想法:“桂仙姐,不如……你跟我一道回家过年吧?”

    “跟你回家?”筱桂仙愣了一下。

    宝龄笑笑:“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唱戏,过年自然高兴,但若少了你的曲子,岂不是美中不足?”

    筱桂仙柳眉微微一扬:“你呀,明明是怕我孤单,倒说得好像自己硬要我去似的。”

    “都一样。”宝龄轻轻一笑,“若你来,便叫人通传一声,我去门口接你。”

    “咱们顾大小姐今日要听什么?”半响,筱桂仙露出一丝俏皮的笑。

    “随意。喜庆一点的吧。”

    “好。”筱桂仙揉了揉宝龄的头发,“你先回去等我,我回房整理整理就来。”

    说罢转身上了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吱嘎一声推开那厢房的门,铺着波斯流苏毯的西式长塌上,门内的人依旧半寐着,她不觉踮起脚、放轻了脚步。

    只是那人还是听到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唇角一扬,笑容几分清澈、几分慵懒:“见完你的朋友了?”

    筱桂仙停住脚步,下意识地用手撩开额前的碎发,低声道:“对不起,将你吵醒了。”

    “不要紧。”那人修长的手指一伸,取过红木小几上什锦盘里的一块芝麻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剥去面上裹着芝麻的薄衣,动作很慢,手指却极为灵巧,眨眼间便露出雪白的糖心,缓缓放入嘴里,然后,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几乎透明的俄国伏特加,薄薄的唇瞬间波光流转,“你开心便好。”

    筱桂仙不知那是什么酒,却知道它极烈,或许比常见的竹叶青更烈。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用烈酒来佐甜食吃,直到遇到这个人,心底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为过,反而……很好。此刻听到他的话,她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更亮,小声道:“夜里,我也许会出去。”

    那人轻轻一笑,不问缘由、也不问要去哪,只道:“我叫人备车。”

    “不用!”筱桂仙赶紧道。

    “你回来想必已是深夜,有人接送,我才放心。”

    筱桂仙一愣,唇边浮上一丝羞涩的笑,低低了应了声,掩了门出去。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叩门。软榻上的人只从鼻腔里懒懒地应了一声。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神情硬朗,刚要开口,那人已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有人送来了新年礼物?”

    黑衣男子低下头道:“是,爷要如何处置这份礼物?”

    那人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搁着,既然是一份大礼,总要好好保管才是。”

    “那送礼那边……”

    “如他所愿。”

    “是。”黑衣人无比恭敬地道,正要退下,却听自己的主子随意地道:“平野,刚才我好像听到丧彪的人在说谁活得不耐烦。”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道:“爷,我看,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挥了挥手,唇边露出一丝纯真的笑容,倒有些像个孩子耍赖般喃喃:“吵得我睡不着,现在,我得好好睡一会,别再叫人吵我。”

    而另一边,宝龄坐在马车上,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睁开眼,才发觉路经一片市集。刚才原想逛逛,可误打误撞倒去了胭脂弄,此刻在车上小歇了会,顿感饥肠辘辘。她想了想,便吩咐马夫停车。那马车夫一停车便过来掀开帘子,本来低着头,眼神不经意地朝里一看,盯着宝龄的手,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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