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明朝生活面面观 正文 正文255 先生博学,何人?

正文 正文255 先生博学,何人?

目录:明朝生活面面观| 作者:一文钱员外| 类别:历史军事

    赵氏不负文箐所望,终于在沈吴氏面前坦言还有一笔钱。

    沈吴氏没想到她这时会主动说出来,先时沈老太太逼问过她多次,她都没有交待。与文箐提起来,道:“赵氏这人,终究有良心。也不枉我待沈肇宽厚。”

    文箐心领神会,知赵氏或许将钱财一事和盘托出,只是不知可否说到来历?

    沈吴氏口风紧,半点儿没透露。文箐亦不打听,赵氏到底说没说,那是她的自由。只是,后来,待二舅沈恒吉从山西归来,文箐才知,沈吴氏已提前知道了事实真相。

    陈妈不乐意小姐在背后作无名英雄,便同沈吴氏说起小姐劝赵氏之言。沈吴氏听后,默然不语,良久,道:“我不如箐儿。她对我家恩重如山,大恩不言谢。”

    这话很重很重,陈妈道是自己多嘴了。

    沈吴氏却道:“你不说,我不知。箐儿为我家之事,真正是殚精竭虑。可我……我只能让华嫣华庭他们姐弟几个谨记在心,莫失莫忘。”

    既然又有了几十万贯钞的下落,想想若是二舅与陈管事他们能在山西从虞家讨回些钱来,或许又多几十万。文箐觉得还债略有些希望,似乎轻松了点。虽然不能全部解决,可真正如自己以前所言,能还一点是一点。

    只是这些钱,该先还谁?后还谁?会不会闹起来?

    这就是一块饼,文箐拨拉着债主名单与款项,僧多粥少,沈吴氏要做个施粥人,难。

    沈吴氏却认为,幸好有这个智多星的外甥女,为自己分析哪个债主好说话,哪个债主最不尽人情,哪个债主家或许真有急用,哪个债主别有打算,哪个债主以前同沈博吉交好……如此,怎么还债,倒是有些眉目了。只待沈恒吉归家。

    在有好的期望的同时,杨婆子那边关于沈员外的事还没着落,当然,这事不能性急,也许杨婆子得了自己这边话,还没去问询沈员外的打算呢。

    陈妈如是说,文箐也如此暗示自己。现下有些压抑,还债本是沉重之事,再负一个人的秘密,无端又让自己想到了章三,想到了自己的隐秘,便有些乐不起来。

    陈妈生怕小姐因沈家之事消沉,劝道:“如今,外面债主有周管家帮着周旋,现下,沈家的钱财逐日增多,小姐,该开心些才是。”

    文箐对她摆了一个笑,内里含苦。“我晓得。陈妈,您勿要担心我。我想得开呢。”

    华嫣只道自家连累了表妹。

    文箐正色道:“这话我不爱听。你我本是姐妹,我帮你家,是应该的。不仅是道义,也是我自个儿乐意。你再说,我便不好意思,只会嫌自己能出的钱太少了。”

    写给三叔的信,如泥牛入海,没半点反馈。没音讯,恰恰说明三叔三婶不同意,用冷寞来表示反对。文箐现下也知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自己提出用铺子来给沈家还债,他们不高兴是可以想象的,如果在他们情绪高涨之时,自己还争执不休,只会火上添油,不如给他们一些时间,等缓和了一些,再好生与他们面对面商量。

    出来有五六日了,文箐有些挂念周珑,也有些想大嘴文筜,虽然文筜有时让人烦,可也令人不寂寞,便有些想返苏州了。她在沈家,却连陈妈也没提及这个想法。现下是雨季,回去,也不能修宅子。雨困人厌,这日子,过得难受。不如索性呆在这里,听听杨婆子那边能否再传来肯定的好消息?

    因为那天讲完苏琼释争的故事,文箐没多想会,传到先生耳里。待次日,她才知。

    文箐听弟弟问道:“姐,为何本是兄弟,父母取名时,不取一样的?”

    文箐含笑,道:“名字若都一样,怎么区分?咱们要是都叫文箐或文简,旁人叫名时,如何知是叫你还是我?”

    文简挠着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可是终归他形容不出来,便有些着急,推了沈肇道,“来,你与我姐姐说了。”

    沈肇先是有些紧张,文箐柔柔地以一副长姐的姿态看向他,令沈肇放下了防备,小声道:“表弟说的是柳下季为什么叫柳下季,而他弟弟却了叫盗跖。”

    文箐一时头大,这里哪来的人名?柳下季兄弟的名字,自该是问他父母啊。“你们是从哪处听来的?”

    文简道:“肇哥哥说是先生说的。”

    文箐道:“是先生讲的不明白?那他该给学生释疑。”心道,舅姆这是哪请来的先生,学问好,可是有些惫懒,不敬业啊。

    文简老实地说:“方才在院里才想到的……”

    文箐听得这句,心虚。自己竟是恶意揣测先生不敬业,实乃文简太过于信任自己了,可惜自己又不是百宝囊,有负他所期望。只是,日日这么应付好奇宝宝的提问,实是吃力得很。养大一个孩子真不容易,想当初,自己年幼时可提过什么为难大人的问题?肯定有,可是文箐记不得了。

    文箐为自己答不出弟弟的问题感到浅薄无知,却不乐意当面承认自己孤陋寡闻,她想保持一个长姐在文简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故而,推卸问题道:“那你先记着,既是先生讲的,明日去问先生。”

    沈肇却道:“我晓得。柳下季的弟弟因为作了强盗,所以叫盗跖。”

    这孩子,自己晓得,还来让文简试探自己?文箐深感自己的威信在沈肇面前有些缺失啊。不好意思地道:“哎,沈肇你好聪明啊。连这个都晓得。”

    文简却叫道:“姐,那他当强盗之前,肯定有名字的。”

    哦,说来说去,孩子不好骗啊,精着呢。“这事么,还得问先生。”

    幸亏有先生在,要不然,文箐又得赶紧想着周家书楼里去翻书,那可不是电子图书馆,就算有答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寻到。兴许等某日找到了,文简都生儿育女了。

    不仅是文简好问,文箐亦是好奇:“你们先生怎的讲盗贼?哎,你现下学的是甚么?《千字文》?《小学》?”

    若是《小学》,这是讲人伦之道,旁杂的很,君亲师友相处之道,无不涉及,倒是可以扩展出很多典故来。

    沈肇小声说这是自己偷听来的,是先生教导华庭之言。

    文箐当时没多想,自问自答:“这个先生挺有学问的哈。”

    其实,是个古代读书人,都比她有学问。上次在淳安,那真是她运气,人家没与她拼学问,否则,就她那点旁门歪道,会笑掉大牙。在家中,文筵与周同面前,她是不敢多献丑的,大多时候只问,不争论,当然有时候也忍不住,就处世之道,与文筵探讨几句。

    第二日,文箐弟弟讲的“穆姜仁爱”。说的是汉代陈文矩的继妻如何善代前妻之子,以爱感动几个非亲生儿子的故事。这个是前世的时候,文箐陪表外甥女看动画片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当时外甥女被白雪公主里的后母吓坏了,表姐便说起这个故事来,为了给小孩例证:中国都是好人多。外甥女还央求文箐陪着唱歌。

    她现下说完这故事时,便也免不得哼了几句调儿,文简求着学,文箐一想,且让大家高兴吧,便也没保留,羞惭地教了半首不着调的儿歌。

    可是,又过了一日,文箐听弟弟讲,今日先生竟是教他们新故事:乃《世说新语》内的一则——王祥有后母母初始恶劣,王祥却以孝感其继母,终待其视若己出。

    这令文箐有些诧异,说了一句:“你家先生会讲故事,好本事。”

    可是私下里又问文简:“家中先生不是在教你《千字文》吗?你怎生也随了表哥,学《小学》了?”

    文简道:“这个,是我喜欢听故事,央先生每日也同我们讲两则故事的。”

    文箐道:“就你顽皮。偏舅姆家这先生也好说话,竟是依了你。”

    文简昂着头,道:“那当然,先生极喜欢我。”说到此处,又兴奋地道:“先生前日还说肇哥哥屡教不改。”

    文箐问道:“说他甚么了?”

    文简道:“好象是说君子之容什么的,我记不得了,就记得说是:手啊,足啊,眼啊,还有口啊,都要如何如何。以正我也没太听懂。”

    文箐听得,心道这不是的仪容举止吗?

    文简停顿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道:“就是姐姐上次教的,侍于君子一侧,不愿望而非礼。”

    这个其实是《小学》中内容,原话是:“侍于君子,不愿望则对,非礼也。”难得文简记住了,并且上次还说了沈肇一次。

    家中先生说四小姐教弟弟,虽好,却是性急,有拔苗助长之态。这话说得,好似文箐平时教弟弟,有些夺其职了。另外,现下思来,确实是自己有不当,文简智力终归是小孩,教得太多,贪多而不精,不求甚解,着实不好。她便也改了,不再教这些,只说些故事,教弟弟为人处事原则。

    问清楚了,方才晓得这位先生是说沈肇平时与人说话时,有些不直视对方。正好,念到《小学》中有一段《礼记》内容,要求为:“君子之容,舒迟。见所尊者,齐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

    文箐一笑而过。《小学》,甚好,实是教人初学知礼,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妥,有个标尺在那。

    她故作正色道:“你既知先生训肇哥哥,就不能在背后再转述给我听。否则有背后告状之嫌,此乃阴私之作,不好。”

    文简点点头,出卖兄弟一事,不能做。姐姐先时讲过卖友求荣,要不得。可是又想了想,问道:“那先生教我们的故事,姐姐要不要听?”

    文箐冠冕堂皇地道:“要!姐姐最近忙,不象在家中,还能去听许先生的课。文简帮姐姐好好听着,回来教姐姐。”

    同孩子说话,很适合调剂心情。另外,养文简,文箐不知不觉中,投入了极大精力,确实如养儿子一般,恨不得时时跟在他身后,看他到底做了甚么,学了甚么,想了甚么……

    这一日,她因为与沈吴氏商量妥当,届时如何应对债主。华庭为家中长男,不得不挑这个担,在旁边听得姆妈,姐姐及表妹的话,便有些疑问,道:“咱们既要守信,眼下说要还钱,却没得钱还,岂不是失信于人?”

    文箐道:“表哥,咱们并没有故意欺哄他们,何来失了诚信。去岁,舅姆与债主们说好,每年还一些,如今咱们一直都这么办。现下是他们反悔,急着催债,逼迫于咱们。按以前约定,说不准十年才还得清债务,我现下说以一年之期为准,虽不是眼前马上还,略有拖延时间之故,可相较之前,却是提前了八年。”

    回屋,文箐同弟弟提到了守信的故事,讲了洛阳商人船沉时,提议救己者许以百金,后却悭财而食言,人传其恶名,再次遇溺,终无人再救,溺水而亡。

    可是,这回,先生那边讲的亦是诚信故事,说的是秦时季末重信有美名在外,故而被朋友所搭救一事。谚语“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自是说得他。

    文箐听了弟弟转述,心中已不再认为这是巧合,而是心生好奇:这先生何许人也?

    她这边说兄弟之争,先生那处教导:为兄需要教导其弟言行过失;

    她说后母要待前妻之子仁家,先生言及:前子需敬重继母,以孝动人;

    她说商人重利失信丧身;先生却道:季节重诺而受人爱戴,被人抛家舍命相救。

    就算先生专门三个学生讲《小学》,可是,所讲故事,着实出奇——

    自己没说到的,先生补之。自己说故事,是随兴而为,哪里想到,先生那边也能找到相补的故事来教导。若说自己这是上联,那先生那处便对的是下联。

    天下没这般巧合。

    文箐问华庭道:“你家先生高姓?哪里人士?贵庚呢?”她现下受教于年轻的许先生,后又在家中闻得四叔周同聘请的先生并非一个个都是年高,故而此时发问,也没说“高寿几何。”

    华庭提到先生,十分自豪,满口敬重与夸誉:“商先生年少呢,家在淳安,是来杭州备府考的。”

    这个地方的少年先生,还姓商?

    文箐愕然,难道是商太朴?还是商辂?到底是哪个?

    嗯,穆姜仁爱这个故事,为《中华德育故事》其中一则。有动画片的,还有陪配乐儿歌呢。

    古代按年岁来说,教书也有先后顺序的。元代就有人写过专门笔记,具体提到各年龄层次所阅书籍。分为八岁前所学内容,八岁后开始正式学习的书卷,为《小学》,《四书》,其后为十五岁左右,后读经注,学赋,看策,作八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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