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2 卡尼拉修女

    当天晚上，克里格便兴冲冲的跑回去给已经睡下的艾琳娜说了他的想法——固然他并不同意伊西斯所说的娶多个婆娘的做法，但却应该鼓励婆娘们多多的生育娃娃——原本桑格尔人因了草原的限制而不得不控制人口和畜群，现在有了东部军区的广大草场，又有特罗布山民给提供粮食，自然应该尽力繁育人口。

    开始的时候，克里格并没有察觉自己大半夜的拉着婆娘说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妥。但是随即，当他看到艾琳娜羞红的脸颊时，便恍然大悟——他也该要个娃娃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克里格便着人开始安排旅途用的车马——那些夫人小姐均是娇贵无比的，即便是其中有几个会骑马的，也不可能象克里格和艾琳娜那样骑马跑上两天去部子里。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克里格又格外安排了一些诺里克护卫保护车马。

    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准备停当的队伍便载着满心新奇和激动的夫人小姐们上路了。

    一路上，克里格马不停蹄的跑前跑后，巡视队伍，回答那些叽叽喳喳的夫人小姐们的问题——尽管克里格已经决定拒绝来自奥路斯元老的友谊，但他仍旧可以通过这次旅途获得一些别的友谊——至少，他和尤利西斯家族之间就有一个良好的互利开端，尽管具体的合作事宜尚未谈妥。

    当天晚上，夫人小姐们便带着无比新鲜的心情在临时搭建的毡帐里住下了——对于克里格和他的桑格尔部下们搭建的毡帐，这些女士们也充满了好奇，反倒对诺里克护卫们所建筑的壕沟和栅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车队便进入了克里格的部子警戒区的外沿，克里格便试探着发出哨箭召唤巡骑。等到他发出第四支号箭的时候，便有桑格尔骑兵过来查看情况。说明了车队里客人们的重要性后，克里格便打发巡骑回去报信让弟兄们先准备着。

    又在大草原上过了一夜之后，克里格便故意放慢了车队前进的速度。结果，等到黄昏时分车队终于到达部子的时候，桑格尔人们早点起了火堆，迎接客人们的到来。

    这样细致而体贴的安排让诺里克夫人和小姐们受宠若惊。在经历了两天半的漫长旅途后，女士们迫不及待的在桑格尔婆娘们的招呼下到河边沐浴，之后收拾停当，便加入了桑格尔人的宴席。

    因为克里格交代过要将迎接客人的宴席当作节日庆典来办，桑格尔人们便都穿上了节日盛装，又准备了大量的酒肉吃食，那些能歌善舞的汉子和婆娘们更是索性借机表现起来，让整个部子里都呈现出一派狂欢的气息。

    在这样热烈和放松的情绪下，一些桑格尔婆娘便开始撺掇来客也加入舞场。在矜持或羞涩的推迟了一番后，便有一些得到母亲首肯的小姐带着好奇和紧张被桑格尔婆娘们拉着一起跳了起来。

    而作为主人的克里格，则带着艾琳娜在舞场旁边的厚毯上，和客人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那几位——阿格列庇娜夫人、利维娅夫人、莫菲娅夫人、艾菲夫人、卡尼拉修女和伊西斯——共同看着这些欢乐的部民们，随意闲聊着。

    “我听说，”说到部子里的娃娃们的时候，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卡尼拉修女突然发言了，“在您的部子里，收养了一些天主的信徒，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立即让克里格眯起了眼。但随即桑格尔人就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对，我的人在草原上捡了他们，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婆娘们看他们怪可怜，一问又是没爹妈的，就把他们收养了当自家娃娃。”

    部落收养，和婆娘收养，这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克里格不着痕迹的反击让修女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随即修女便镇定自若的对克里格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对于您和您的人民的仁慈善良，任何人都会感到感激和钦佩——我能见见那些孩子吗？”

    夫人们都安静下来，看着克里格，等着他的回答。尽管帝国在公开从来不曾提到克里格和护教骑士团及隐修院骑士团之间的冲突，但是在私底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使夫人们惊讶的是，难道卡尼拉修女前来，竟是为了这个唱诗班？

    然而克里格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行。不过他们在部子那一边——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克里格答应得如此爽快，让卡尼拉修女在对克里格肃然起敬的同时也起了一丝警惕。缓缓的站起来，修女严肃的看着桑格尔人：“那么，能请您派人带我过去看看吗？”

    桑格尔人笑着丢下手里的羊腿，随手抓过洁白柔软的棉巾擦了擦手，从厚毯上跳了起来：“嘿，不用别人，我带你过去。”说着克里格看了看周围的夫人们，“你们肯定也听说过这些娃娃——不想一起过去看看吗？”

    这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表白，表示克里格堂堂正正，毫无需要隐瞒之处——这样，夫人们便不好拒绝——同时夫人们也很好奇这件事到底会如何收场，便纷纷优雅的将自己打理干净，之后站起来表示对主人慷慨邀请的感谢。

    在让弟兄们和婆娘们继续玩之后，克里格便带着客人们朝着部子的另一边走过去。尽管部子不过几千人，由于牲畜的原因，也占了一片巨大的地盘。在离开了火堆后，克里格等人便打着火把走进了黑暗。这时候夫人们便紧张起来——这里毕竟是桑格尔人的地盘，而随行的诺里克护卫也多半是克里格的部下，若是克里格本人生了什么坏心，她们却没有反抗的手段。

    但是没过多久，夫人们便看到了前方的火光，也听到了一些渐渐压住远处乐声的声音——稚嫩的，气势十足的叫喊声，和刀剑的声音。

    绕过一座巨大的毡房后，夫人们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一片巨大的空地上，在数个巨大火堆的招摇下，二十几个穿着无袖短衣和宽口皮裤的少年正在呼喝着，挥舞着马刀围攻几个桑格尔人。

    这些少年有的一头飘散的金发，有的满头卷曲的褐发，有的身材魁梧有的个子矮小，却无一例外的四人一组，大喝着将手里寒光闪闪的马刀挥舞得风车叶子一般，凶悍的对着他们对面的桑格尔汉子攻击着。

    而被攻击的桑格尔汉子显然也绝非庸手，虽然面对四个娃娃的围攻而不能反击，却仍旧镇定自若的灵活躲闪，并不时用手中的马刀玩笑似得打在娃娃们的脸蛋、胳膊、大腿上，同时说着诸如“动作太大了”、“你太靠前了”之类指点的话。

    惊讶的指着场中的娃娃们，卡尼拉修女浑身颤抖的看着克里格，眼里不住的喷出愤怒的火焰：“克里格阁下！这……这太过分了！”

    皱起眉头看着卡尼拉修女，克里格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要带他们离开，立即！你无权这样残忍的对待一群孩子！”愤怒的卡尼拉修女猛的提高的调门使娃娃们惊讶的停止，之后转头来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是陪练的桑格尔汉子立即毫不留情的用马刀拍在娃娃们的大腿上，并发出“别发呆，继续”的命令——这样，娃娃们又再次投入到进攻之后。

    带着疑惑看着修女，克里格深深吸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上次护教骑士团带了一千多号人过来，也没能带走他们。”

    如果是换了别人，克里格明白无误的示威就会使对方至少暂时收敛一些。但是卡尼拉修女并不是别人——毫无畏惧的和克里格对视着，修女郑重的举起手：“我不是什么护教骑士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带走他们。但是我非带走他们不可——天主作证，你只管把你对付护教骑士团的手段使出来，如果我会有丝毫畏惧，我就不是天主虔敬的信徒。”

    这话让克里格愤怒的摇了摇头，将手按到了刀柄上。但在他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之前，艾琳娜已经轻轻揽住了他的胳膊——桑格尔人挫败的叹息一声，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卡尼拉女士，我尊敬你，不是因为你的名声或者你的权柄地位；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或者你是一个萨满。”

    “我是修女！”听到克里格的话，卡尼拉修女立即严词打断，纠正了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都一样。”克里格用力的摆了下手，“天主的信徒叫牧师、神父、修女；萨马提斯人叫督伊德；萨督卡人叫祭祀；桑格尔人叫萨满——但是都一样，无论叫什么，总之你们是和神灵沟通的人，是向凡人宣喻神灵意志的人。但我尊重你不是为了这个——因为你是个正直的人——任何人都必须尊重一个正直的人，无论对方是谁。”

    说着，克里格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用力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尊重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这种尊重是你自己赢得的，但也是有限的——任何人所赢得的别人的尊重，都是一种宝贵财富，肆意挥霍就会招致厄运。”

    “谢谢。”无论如何愤怒，对于克里格的恭维，卡尼拉修女仍旧表示了合乎礼节的谢意。但是下一瞬间，修女便再次毫不退让的和克里格对视起来：“既然你也说了，我是个正直的人——蒙天主恩典，我好歹还有这么一点点值得夸耀的优点——那么你就该知道，正直的人为了正义和公理，是从来不畏惧任何厄运的。”</p>